吉宁博士观点
公司遇到的问题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位于洛杉矶的马里亚纳火山灰公司的总法律顾问艾伦·卡罗尔站在记满了要点的白板前询问他的团队。卡罗尔正在组织团队成员做头脑风暴，以便应对即将到来的、与北马里亚纳群岛（美国的一个自治邦，位于北太平洋上，首都为塞班）总督杰拉尔德·帕拉西奥斯的谈判。
一周前，为了降低预算赤字，帕拉西奥斯提议对从该岛提取的火山灰产品中大幅征税。火山灰可以用于面膜和其他美容产品，而马里亚纳火山灰公司在火山灰的提取量上，是岛上惟一一家超过计划征税标准线的企业。
“我们讨论了两种选择，要么交税，要么在公平原则的基础上跟政府协商。但我们也可以减少提取火山灰的数量，从而不被征税。”加布里埃拉称。她是马里亚纳火山灰公司的法务专员，也是艾伦团队里最犀利的成员之一。
“蕾切尔可不想降低产量，”另一名律师汤姆称，“她想提高而不是削减产量。”
蕾切尔·维索茨基是马里亚纳火山灰公司的CEO。这家公司由蕾切尔的父亲一手创立。2005年，在父亲退休后，蕾切尔开始执掌公司。自此之后，公司收入增长了3倍，如今，它已是纯天然高档化妆品业的领导品牌。
运营经理本内特从会议室的后方扬声道：“我们换到另一个岛上怎么样？我们已经做过调研并且发现，有很多地方可以提取到同等品质的火山灰，成本可能也一样。”
艾伦把这个观点写到白板上。他知道，在头脑风暴的时候，最好不要对成员提出的类似建议作出回应。但加布里埃拉替他做了这件事。
“这需要一切重新开始，更别提还得改公司名了。”她说。艾伦看了加布里埃拉一眼，后者回视并补充道：“但是，就像艾伦说的，现阶段，没什么不可能的。”
“是的，继续，”艾伦称，“还有一个谈判策略我们没有具体探讨过。我们可以在谈判桌上把为北马里亚纳群岛带来的各种好处列出来——就业、合理的工资和社会服务项目。”
“要是跟一个更通情达理的政府打交道，谈判可能更可行。”加布里埃拉称。在座的每个人都点了点头。这并非总督第一次对火山灰提取商提高征税了。过去10年里，他已经4次加税。外界并不清楚额外税收的去向。北马里亚纳群岛政府一直挣扎于道路维护和满足其他基本需求。总督的新议案想要提税400%，对马里亚纳火山灰公司来说，更不幸的是，这个议案有可能会通过。
“这一次，我们可能需要采取强硬做法，”加布里埃拉继续说，“我们可以威胁他们要关闭本地业务，看他们怎么办。”在过去几次的协商中，也曾有人提出过这个建议，但艾伦一直设法劝说大家，采取合作姿态要好于对抗的做法。
“我同意，”汤姆称，“我们处于有利地位。帕拉西奥斯不会想要我们关闭业务。他承受不起数千人失业带来的影响，特别现在还是选举年。要是他把我们逼走了，他自己也会很麻烦。”
会开了很长时间，艾伦坐在了桌边。“我觉得，这取决于媒体怎么报道这件事，”他表示，“我们可不想被描绘成又一家攫取北马里亚纳群岛资源的美国大陆企业。所有媒体都会紧跟这个话题。这件事上，我们最终需要获得一个好形象。”
并非虚张声势
并非虚张声势
第二天，艾伦提早抵达办公室。他想重新审阅一次公司过去10年对北马里亚纳群岛经济贡献的报告。在往打印机方向走的时候，他看见蕾切尔办公室的门开着，便偷偷往里看了一眼。蕾切尔吃惊地看着他。“嘿，哥们，你吓到我了，”她叫道，“我还以为公司只有我一个人呢。”她快速地说道，有一点南部人轻快的语调——这是她童年在德克萨斯州生活时留下的痕迹。蕾切尔以敢于冒险和志在必得著称，她在马里亚纳火山灰公司取得的业绩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艾伦很尊敬她，也有点怕她。当她主意已定，就很难轻易改变。公司的前任首席财务官很擅长缓和她的激进举措，但他最近跳槽去了东海岸的一家公司，目前该职位仍然空缺。公司内部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谁将成为下一个能牵制蕾切尔的人。
“你在准备和帕拉西奥斯的会谈？”蕾切尔问，“他真会如约见你们吗？”这位总督喜欢用取消面谈来彰显自己的权力。
“会谈定在了周二。”
“其实，要是他真改了会谈时间我也不在乎，”蕾切尔称，“我们压根不需要坐下来跟他谈判。我昨晚上一直在想这件事。我们应该立马威胁要关闭业务，让他知道，遇到麻烦的是他，不是我们。”
艾伦点了点头，琢磨着如何作答才合适。
“失去我们，他承受不起，至少现在不行，”蕾切尔补充道，“大选临近，他需要让自己看上去很光鲜。再说，他自己口口声声说是在为百姓谋福利，但选民真能从中受益吗？税金真能被投入到学校和基础设施上而不是进了总督的腰包？谁知道呢。”
“没错，”艾伦缓慢地回答道，“但‘马里亚纳’是公司名称的一部分，我们的品牌是建立在这个群岛火山灰的纯度和品质的基础上的。”
“但是，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蕾切尔称。她从办公桌后面起身，开始来回踱步。开会的时候，她常常如此，所以员工们管她叫“劲量小兔”（一种不停打鼓的玩具，此处指蕾切尔精力旺盛——译者注）。“我们能建一次公司，就能再建第二次。我可不会逃避挑战。”
对艾伦而言，关闭业务听上去很可笑。他们真以为就只是把业务打包搬到汤加去吗？蕾切尔的话不是认真的，但她表面上看起来像真会这么做似的。
“我觉得，我们可以协商这件事，”艾伦称，“我们已经有一些不错的主意了，现在需要为进一步的合作打基础。”
“但要是这次屈服了，我们能拿什么阻止帕拉西奥斯接下来几年再做同样的事情？”她问，“他会加税直到让我们破产。另外，你我都清楚，这事能不能成取决于媒体而不是谈判。”
“这或许不太理想。但我们并不想让伸张土地所有权的抗议者卷入其中。”
“我们以前也经历过这些事，并且存活了下来，”蕾切尔争辩道，“我们知道，我们有正当权利。”
“我只是担忧关闭业务的这个选择，”艾伦答道，“我们无法确定，帕拉西奥斯会不会发现我们在虚张声势。”
“这可不是虚张声势。”
新闻发布稿
新闻发布稿
艾伦放下公文包正准备找车钥匙时，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公关部负责人罗伯塔·西蒙斯穿过公司停车场向他跑来。
“永远别穿着高跟鞋狂奔，”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艾伦的车旁说道，“太折磨人了，但很高兴，我还是找到了你。你收到我的邮件了吗？”
艾伦掏了一下衣服口袋，找自己的黑莓手机，连带着找到了他的车钥匙。
“我想让你在离开前看一眼这份新闻稿。我们打算要对外发布了。”她递给艾伦一纸文件。
“可我没要你起草新闻稿。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发表声明，一切都还在准备中。”艾伦称。
“你该知道是谁让我写这个的。”罗伯塔笑着答道。她解释说，蕾切尔下午到她办公室基本上是口述了这份新闻稿。“我还以为你已经同意这么做了呢，但看你表情，我猜不是这么回事。”
看到稿件的第一行，艾伦的胃痉挛了一下。稿子称，如果政府不撤回加税议案，马里亚纳火山灰公司未来一周将关闭在群岛上的业务。
“她跟我说，稿子在明早发出去之前要经过你的签字。”罗伯塔称。
“明天早上？”艾伦问。
罗伯塔点点头：“你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不想惹恼她。”
“我们没人想那么做。”艾伦称。他让罗伯塔先拦住新闻稿不发，“我今晚会跟蕾切尔再商量一下”。
整理思路
整理思路
在孩子们熟睡后，艾伦走入住宅3层的书房。他打开公文包，拿出新闻稿的草稿，打开邮箱，找到电子版的新闻稿。罗伯塔精心地做了修改。稿子的威胁口吻弱化了一些，在第一行之后，接着陈述公司对群岛社会所作出的贡献，以及公司高层希望得到一个不太极端的解决方案。作出部分修改后，或许稿子还能用。
这时，艾伦的手机响了，但他并没有认出电话号码来自何人。他以为可能是蕾切尔用别人的手机打来电话便接通了。
“嗨，艾伦，我是洛伦索。”艾伦立即后悔接通了电话。洛伦索是塞班《论坛报》的记者。过去几年，艾伦曾多次与他打过交道，他喜欢这名记者，但他清楚，为了得到消息，洛伦索会不择手段地掘取内幕。
“我听说你们正在酝酿些东西。我想知道，能不能让我们先看一下。”洛伦索问道。
艾伦沉默不语。
“所以，你们手头上有什么？”洛伦索催促道。
“我们还没准备好……我是说，我们还在分析形势……看看数字——”
洛伦索打断了他：“你是在说‘无可奉告’吗？”
艾伦试着整理思路。他知道蕾切尔会说些什么，他几乎想让洛伦索打给蕾切尔了。但作为总法律顾问，他有责任确保蕾切尔了解采取强硬立场的风险。他需要更多时间弄清楚冷静谈判、达成协议的几率有多少。
“听着，艾伦，跟你说实话吧，”洛伦索称，“无论你们说什么，我们报纸明天都会以此为题加以报道。但如果你不予置评，我们就会发表总督的言论，说企业应该合理纳税。”洛伦索补充说他知道，这并非事件的全部情况，但他们找不到太多其他素材填充进来。
艾伦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稿。
“我不想靠媒体决定此事。”他说。
“那该由谁决定？”洛伦索问道，“帕拉西奥斯准备好要说什么了。你们也该准备好了。”（译/万艳 校/陈圆妮）
弗朗西斯卡·吉诺（Francesca Gino）是哈佛商学院副教授，也是《走偏：为何我们的决定会脱轨》和《如何坚持原计划》（哈佛商业评论出版社2013年出版）的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