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宁博士观点
撒旦，他足够伶俐，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三分之一的天使对神倒戈；他拥有足够的领袖魅力，在首次败北后，重振了军队士气；他具备卓识，凭着睿智，让麾下将领心甘情愿地执行他的计划，负隅顽抗；他足够狡狯，凭着多端的诡计，潜入伊甸园引诱园中警醒的看守者亚当与夏娃，玷污了人的纯洁。在《失乐园》中，他是约翰·弥尔顿笔下最有趣的角色，和呆板无趣的神形成鲜明对比。
但是，撒旦的想法不够缜密。他没有高屋建瓴地制定一个框架认识世界，用以指导他及其党徒的行动。而且，他“很不凑巧地”忘记自己正在对抗的是全能的神。从反叛的那一刻起，灭亡就是他注定的命运。
撒旦所缺少的，恰恰是战略。也许，他本应联系一下麦肯锡咨询公司。
将撒旦视为失败的战略家不是我的观点，而是来自伦敦国王学院战争研究系教授劳伦斯·弗里德曼（Lawrence
Freedman）。他最近出版了一本大部头新书《战略：历史》（Strategy: A
History）。该书为我们提供了一次停下来思考的机会，反思战略的概念与实践对我们生活的影响，这种影响正变得越来越深入。
自哈佛大学1908年设立MBA专业后，MBA课程就在不断地向未来的高管传授战略。20世纪60年代是战略的黄金时期，越来越多的咨询顾问开始销售他们的战略服务，自此，战略服务的类型层出不穷。如今，出版业也被这股热浪淹盖：在亚马逊网站上，今年出版的精装书中，672本书的书名包含“战略”这个关键词，相较而言，2012年是637本，2003年是446本，1993年是250本，1983年是55本。
战略似乎像个藤壶，能死死地黏在任何物体上。不要只做计划，要制定战略计划！不要只注册Twitter账户，要使用社交媒体战略！感觉疲惫不堪、内心焦虑？重新规划你的工作和生活战略吧！工作缺乏战略就像上班没穿裤子一样。伴随着战略的泛滥，它的核心概念正变得越来越模糊。或许，现在是时候对战略概念刨根问底、重新发现并定义其内容，至少部分定义其内容了。弗里德曼对历史中出现的一些非传统意义层面的战略家进行了栩栩如生的描述，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或许，我们可以先从约翰·弥尔顿——一个很少出现或从未露面于战略类书籍的人物开始。他重述人性的堕落，是为了强调人的自由意志，用以对抗加尔文派的命运先定论。因此，“战略”这一理念的前提是我们可以影响结果并改变世界。战略也需要为未来指明方向。在战争中，这很简单，至少看上去很简单，那就是击败敌人。
战略需要一个相对准确的框架解释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并保证人们可以据此进行规划。例如在马克思的辩证法中，如果无产阶级的自由是最终的目标，那么必须存在一个解释资本与劳动力之间关系的框架，以及如何由此推翻现有的秩序。没有框架，战略家只能在黑暗中摸索，无法预知结果。
战略还需要解释信念可能给行为带来的束缚。弗里德曼在书中说，对于奥德修斯工于心计的战略诡计，希腊人无不额手相庆，这是他超群的优点；但是罗马人对奥德修斯的态度却大相径庭。对罗马人而言，“不择手段”（By
Any Means
Necessary，语出法国戏剧家让-保罗·萨特名剧《肮脏的手》——译者注）地获取成功是一种突破底线的行为。这种信念约束了罗马人在行动时对战略的理解——他们无法做到兵不厌诈。
与罗马人相反，甘地敢于冲破传统的束缚，使用非常规手段——在大英帝国的殖民统治下坚持“非暴力”路径，成为时代英雄。他对世界政治动态的理解使他从始至终都对自己的策略有着清晰的认识。
虽然这本书可以算作一本帮助我们理解战略基本概念的入门书籍，而且穿插了引人入胜的故事，但是弗里德曼很少在书中提到战略的执行以及如何效仿战略大师。弗里德曼在书中确实涵盖了传统商业战略的兴起。但是，只看战略思想史，不看战略行动史，岂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毕竟，战略的执行效果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敢于从理论世界踏入现实世界的战略家，才可能拥有弗里德曼在书中多次提及的名誉、荣耀和机遇。执行是战略的最后一部分，只有将战略付诸实践，企业才能变得有血有肉。说实话，弗里德曼未能在其书中详尽阐述。
战略之所以是个“施行暴政的君王”，并非是因为它需要我在前文列出的所有要素，而是因为它的重复性和延续性。就战略来说，一招出错，满盘皆输。拿破仑虽有雄韬伟略，却还是落得个被囚于厄尔巴岛，并埋于一抔黄土的下场。即使是最成功的战略家，可能也无法避免这样的命运。(译/陈晨
校/李钊)
蒂姆·沙利文是《哈佛商业评论》英文版出版社编辑总监。
